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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4 部分

地把头向后退开了。接着,

    他又把头向前俯去,舍不得推开她。他竭力想对那张柔情的、紧闭的嘴说些什么,

    而她在等待着,张开了自己的嘴唇。她的身子象酥了一样,软瘫了,象是一团温暖

    而又柔软的黑暗。他的一只胳臂夹着她的腰,另一只胳臂抱着她的后背,托着她的

    后脑勺,手指c进了她的头发,把她的脸举向他的脸,仿佛深怕他还没来得及抱紧

    她,没来得及仔细看看眼前这个叫梅吉的人时,她就从他的身边消失了似的。她既

    是梅吉,又非梅吉,和他所熟悉的那个人是如此的不相容;因为他的梅吉不是一个

    女人,他没有感到她象个女人,对他来说,她永远不会是个女人,就好象他对她不

    是个男人一样。

    这种想法使他战胜了那使他沉迷的感觉。他猛地扳开了她那搂着他脖子的双臂,

    将她推开,竭力想在黑暗中看清她的脸庞。可是,她的头是低着的,没有望着他。

    “该走了,梅吉。”他说道。

    她一言未发,转向了她的马匹,翻身上马,等着他;通常是他等着她的。

    拉尔夫神父是对的。每年的这个时候,德罗海达遍地都是玫瑰,因此,房子里

    充满了花香。可是那天早晨8点钟的时候,花园里几乎没有一朵开放的玫瑰了。最后

    一朵玫瑰从花丛上采来后不久,第一位送葬者就来了。早餐很随便,小小的餐室里

    摆着咖啡和新鲜的烤奶油卷。在玛丽·卡森置尸墓x之后,将在大餐厅里举行一次

    更加丰盛的宴会,供赶远路回家的送葬者果腹。消息已经传遍了附近的地区,根本

    没有必要怀疑基里地区小道消息传播的效率,其快如电。在上下嘴唇一碰,说着些

    套话的同时,那些眼睛以及眼睛后面的头脑却在推测着、判断着、狡诈地微笑着。

    “我听说,我们要失去您啦,神父,”卡迈克尔小姐不怀好意地说道。

    那天早晨,他穿上那件没有花边的白长袍和带银十字的、暗淡的黑十字褡的时

    候,从来没显得如此冷淡,如此缺少人情味,仿佛在这里的只是他的躯体,而他的

    灵魂已经远去了。他温不经心地低头看着卡迈克尔小姐,勉强使自己打起精神,扮

    出笑脸。

    “卡迈克尔小姐,上帝的天机不可测啊。”他说着,又走去和别人讲话了。

    他的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。也许谁都能猜到。他正在想着由于遗嘱而即将面临

    的与帕迪的对抗,他既害怕看到帕迪怒火万丈,又需要帕迪的震怒与蔑视。

    在做追思弥撒之前,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教民们。屋子里挤得不泄不通,玫

    瑰花散发出浓重的香味,即使窗户全都开着,也无法使这香气消散。

    “我不打算致一篇冗长的颂词,”他用清晰的、略带着一点儿爱尔兰味的、相

    当地道的牛津音说道。“你们都认识玛丽·卡森。她是社会的栋梁,教会的支柱,

    她对教会的热爱超过了任何活着的人。”

    话说到这儿,有些人敢起誓,他的眼睛里含着嘲弄,而其他的人则一动不动地

    站在那里,由衷而持久的悲伤使他们变得迟饨了。

    “她是教会的支柱,她对教会的热爱超过了任何活着的人,”他更加清晰地重

    复了一遍,他不是那种不敢面对挑战的人。“在她弥留的时刻,她是孤独的,然而

    她又是不孤独的。因为在我们弥留的时刻,我主耶稣基督和我们在一起。他和我们

    在一起,替我们承担着极度的痛苦。最伟大的人和最卑微的人的死亡都不是孤独的;

    死是乐事。我们聚集在这里为她不朽的灵魂而祈祷,在活着的时候得到我们爱戴的

    她将享有公平和的永恒的报答。让我们祈祷吧。”

    那临时凑合的棺材被玫瑰花严严实实地盖着,无法看到。它放在一辆带轮的轻

    便车上,这是男孩子们拆卸了农场一些设备拼装起来的。即使如此,窗户d开着,

    玫瑰散发浓厚的香气,他们肮脏然能闻到她尸体的气味;连医生都这么说。

    “我到德国海达的时候,她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,我简直忍不住要倒胃。”

    他在电话上对马丁·金说道。“我一生中从来没有象我同情帕迪·克利里那样同情

    过任何一个人。这不仅是因为他被人骗去了德罗活达,而且因为他不得不把那一堆

    可怕的、乱糟糟的东西硬塞进了棺材里。”

    “那我可不愿意当抬棺人了。”马丁说道,由于所有的话筒都不够灵敏,声音

    很微弱,医生不得不让他把话重复了三次才听明白。

    多亏有了那辆轻便车,因为谁也不愿意扛着玛丽·卡森的遗体,穿过草坪抬到

    墓x去,当墓x盖在她的身上盖上,人们终于能正常呼吸的时候,谁也没感到有什

    么遗憾。

    在送葬者们群集在大餐厅里吃饭,或尽力做出吃饭的样子的同时,哈里·高夫

    把帕迪、他的家人、拉尔夫神父、史密斯太太和两个女仆带到了会客室。送葬者中

    谁也没有回家的意思,因此,都装出吃东西的样子。他们都想就近看看在宣读完遗

    嘱后,帕迪走出来时的神态。为了对他和他的家人进行公道的评判,在葬礼期间人

    们都没有做出任何举动,仿佛意识到了自己非同一般的地位似的。帕迪还是象往日

    那样好心,为他的姐姐哭了一场,而菲也显得和往日一样,好象对她身边发生的事

    情总是漠然处之。

    “帕迪,我希望你起诉,”哈里·高夫用生硬的、愤怒的声音念完了那份令人

    惊愕的文件之后,说道。

    “这个可恶的老太婆!”史密斯太太说道。尽管她喜欢这位教士,便是她更喜

    欢克利里家的人。他们在她的生活中带来了一对婴儿和其他的孩子。

    可是,帕迪却摇了摇头。”不,哈里!我不能那样做。这笔财产是她的,对吧?

    她愿意怎样处理,完全有权利。要是她希望让教会得到它的话、那就按她希望让教

    会得到它吧、我不否认,这有点儿叫人失望;可是,我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,

    所以,这也许是最好的做法。我并不认为我喜欢拥有德罗海达这样规模的产业的责

    任。”

    “你不明白,帕迪!”律师用缓慢而清楚的声音说道,就好象他是在向一个孩

    子进行解释。”我所谈的不仅仅是德罗海达。请相信我,德罗海达不过是令姐遗产

    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。她在上百个第一流的公司中都是主要的股东。她拥有钢铁厂

    和金矿,拥有米查尔有限公司,在悉尼有一幢十层的办公楼。这些全都是属于她的。

    她比澳大利亚的任何一个人都有钱!真可笑,不到四个星期之前,她才刚刚让我与

    米查尔有限公司的经理们联系,查一查她财产的确切的规模。在她死的时候,她拥

    有的财产大概在一千三百万镑以上。”

    “一千三百万镑!”帕迪就象在谈论地球到太阳之间的距离似地说道;他感到

    十分茫然。“事情已经定下来了,哈里。我并不想为这种钱财承担责任。”

    “这没有什么责任,帕迪!你还不明白吗?钱财是会自己关照自己的!从根本

    用不着去下种或收割,只不过在上几百个人为你照管它就行了。对这份遗嘱起诉吧,

    帕迪,求求你!我会为你聘请国内最好的律师,必要的话,我会为你在枢密院奋斗

    到底的。”

    帕迪突然想到,他的家人一定和他一样关心此事,他便转向了迷惑不角地坐在

    一条佛罗伦萨大理石凳子上的鲍勃和杰克。“孩子们,你们怎么看?你们想要追回

    玛丽姑妈的一千三百万镑吗?如果你们想的话,我就打官司,没啥可说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不管怎么样,咱们都可以住在德罗海达,遗嘱上不是这么说的吗?”

    鲍勃问道。

    哈里答道:“只要你父亲的孙子中有一个人抬着,谁也不能把你们从德罗海达

    赶走。”

    “咱们将住在这儿的大宅里,有史密斯太太和姑娘们照顾咱们,还能挣上一笔

    优厚的工钱,”帕迪说道,好象他宁愿相信坏运气,也很难相信好运气似的。

    “哪咱们还求什么呢,杰克?”鲍勃问他的弟弟。”你不中意吗?”

    “我觉得挺中意。”杰克说道。

    拉尔夫神父不停地走动着。他既没有站下来脱掉追思弥撒的法衣,也没有找把

    椅子坐一坐。他就象一个黑色而又英俊的术士,孤零零地站在屋子后部的y影中。

    两手放在黑十字褡下面,脸上十分平静,他那双冷漠的蓝眼睛的深处,有一种恐惧

    的、令人震惊的怨恨。他所期待的那种暴怒与蔑视的惩罚根本就没发生,帕迪用友

    善的金盘子把一切都撒手相送了,并已感谢他为克利里家解除了一个负担。

    “那菲和梅吉的意见呢?”教士严厉地追问着帕迪。“你还没有想到和你家里

    的女人们商量一下吧?”

    “菲?”帕迪焦急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随你怎么决定吧,帕迪。我无所谓,”菲答道。

    “梅吉呢?”

    “我才不想要她的一千三百万镑银币呢。”梅吉说道。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拉

    尔夫神父。

    帕迪向律师转过身去。“那就这样吧,哈里。我们不想对这份遗嘱起诉。让教

    会把玛丽的钱财拿去吧,欢迎拿去。”

    哈里两手一击。“该死的,我讨厌看到我们被欺骗!”

    “我为我的命运而感谢玛丽,”帕迪漫和地说。“要不是她,我还在新西兰勉

    强混日子呢。”

    当他们走出了会客室时,帕迪在那些群集在会客室门口的、着了迷的送葬者的

    睽睽众目下,叫住了拉尔夫神父,向他伸出手去。

    “神父,别以为我们这方面有任何能以忍受的感情。玛丽一辈子也没让任何人

    支配过,不管是教士、兄弟、还是丈夫。你把财产从我这里拿走了,她做了她想做

    的事。你对她太好了,对我们也是,我们永远不会忘记的。”

    这是问心有愧的。这是一种负担。拉尔夫神父几乎举不动步去握那只骨节嶙峋、

    锈色斑斑的手,但是,红衣主教的头脑占了上风:他热烈地抓住了那只手,脸上含

    笑,心里极为痛苦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,帕迪。我会照顾你们,决不会让你们短吃缺用,这一点你尽可放心。”

    就在那个星期里,他走了,没有再在德罗海达露面。这几天中,他都在收拾他

    那简单的行李,并且到这个地区每一个有天主教徒家庭的牧场走了一趟,除了德罗

    海达。

    在拉尔夫·德·布里克萨特神父成为克卢尼·达克大主教私人秘书的同时,前

    任威尔士的教士沫特金·托马斯到任,担任基兰博区的教区教士。但是,拉尔夫神

    父的工作很轻松,他有两个副秘书。他的大部分时间都用于查看玛丽·卡森拥有些

    什么,数量有多大,并使之集中于教会利益的支配之下。

    。

    。

    8

    新的一年是在鲁德纳·胡尼斯的安格斯·金恩举行的一年一度的除夕宴会中到

    来的,而往大宅的搬迁依然没有结束。这可不是一件隔夜之间就能干完的事,他们

    忙于打点七年以来每日每天积攒下来的什物。菲声称,大宅的客厅至少应该先收拾

    好。谁也没有着慌,尽管大家都盼望着能搬进去。在某些方面,大宅并没有什么不

    同之处:它没有电,到处都厚厚地落满了一层苍蝇。但是在夏天,它要比外面凉爽

    二十来度,因为它有厚厚的石墙,魔鬼桉遮蔽着屋顶。浴室也着实豪华,整个冬天,

    从隔壁厨房的大火炉后面通过来的管子都能供应热水,而管子中的每一滴水都是雨

    水。尽管在这座大建筑里有十个小隔间,可以洗盆浴或淋浴,但是大宅中和小一些

    的房子中都不惜工本地修建了室内盥洗间,其豪华程度达到了闻所未闻的程度,嫉

    妒的基里居民称之为骄奢y逸。除了帝国旅馆、两家客栈、天主教神父宅邸和大修

    道院之外,基兰博地区就只有一些小屋矮棚了。德罗海达庄园不在此列,这多亏了

    它那为数众多的水箱和屋顶可以收集雨水。规矩是严格的:不允许滥用冲洗水以及

    大量使用洗羊药水。但是,体会过在地上挖个d就当厕所用的滋味后,这里的情况

    就象天堂一样了。

    拉尔夫神父在头一年的12月初给帕迪家寄来了一张5000镑的支票、他在信上说,

    这笔钱是给他们过日子用的。帕迪不知所措地惊叫了一声,把支票递给了菲。

    “我怀疑我所有的工作都加到一起,是不是能挣到这么多钱,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我拿它干什么好呢?”菲问道。她望着那支票,随后抬眼望着他。“这是钱

    哪,帕迪!至少这是钱,你明白吗?哦,我不在乎玛丽姑妈的一千三百万镑——这

    么多钱根本不现实。可这是实实在在的。我拿它干什么好呢?”

    “花了它,”帕迪直截了当地说。“给孩子们和你添几件新衣服好吗?”也许,

    你愿意为大宅买些东西吗?我实在想不出咱们还需要什么了。”

    “我也一样,这不是太愚蠢了吗?”菲从早餐桌旁站了起来,急切地对梅吉招

    了招手。“来,丫头,咱们到大宅去看看。”

    尽管从玛丽·卡森死后那动荡不安的一星期以来,三个月已经过去了,但克利

    里家的人还没到大宅附近去过呢。不过,这回到那儿去。比以前那种勉勉强强的拜

    访要好得多。她和梅吉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,史密斯太太、明妮和凯特也陪

    着她们。菲比梅吉要活跃得多;梅吉被她搞糊涂了。她一个劲儿地顾自叨念着,什

    么这个太糟糕啦,那个让人厌恶透啦,玛丽是不是色盲?难道她根本没有鉴赏力吗?

    在会客室里,菲停留的时间最长,非常在行地打量着。这个会客室就是太长了,

    有40英尺长,20英尺宽。天花板有15英尺高。它的装璜是最好的东西和最糟糕的东

    西的令人莫名其妙的混合。房间里漆着一层均匀的奶白色,已经有些发黄了,根本

    不能突出天花板上那豪华的造型图案或墙壁上的雕花镶板。沿着走廊的一侧,一溜

    儿40英尺长都是巨大的落地窗。挂着厚实的棕色丝绒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