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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5 部分



    她的眼睛并没有露出愉快的神色,不过,她的面颊上却泛起了淡淡的红晕。

    “好吧,帕迪,就这样办吧。只是要让他保证不能叫弗兰克知道我们发现了这件事。

    弗兰克肯定认为我们不知道,他会安心的。”

    几天之内,菲恢复了她的活力,对装饰大宅的兴趣使她忙碌着。但是,她的沉

    默无言又变成了郁郁寡欢,只是倔强不屈的神态更少了,表现出一种呆滞的沉静。

    好象她对大宅最终的外貌如何的关切超过了对她家庭生计的关切。也许,她认为他

    们在精神上已经能照顾自己,而史密斯太太和女仆们会照顾他们的物质生活。

    然而,发现了弗兰克的困境却深深地影响了每一个人。大一些的男孩子们为他

    们的母亲感到悲伤,彻夜辗转,在那可怕的时刻她的那副面容时时映入他们的脑海。

    他们爱她,前几个星期中她的那种欢快给他们留下了永远难以忘怀的一线光明,激

    起了他们想使这光明失而复得的热切愿望。如果说,在这之前,他们的父亲是他们

    的生活赖以转动的枢轴,那么,从那时候起,他们的母亲就与他同等重要了。他们

    体贴地、一心一意地关心着她,不管她如何冷淡他们都不计较。不管菲想要什么,

    从帕迪到斯图,克利里家的男人都协力同心地使她生活顺心,每个人都要求自己始

    终不渝地做到这一点。任何人都没有再冲撞过她或叫她伤心。当帕迪把那珍珠首饰

    送给她的时候,她只是简短而又干巴巴地说了一声谢谢,既没有感到快活,也没有

    兴趣仔细地看一看;但是,大家都在想着,要不是因为弗兰克的话,她的反映该是

    多么不同啊。

    倘若不是搬进了大宅的话,可怜的梅吉不会遭受更大的痛苦,因为梅吉还没有

    被接纳进完全由男人组成的保护妈妈的同盟(也许是考虑到让她加入显得有些勉强)。

    父亲和哥哥们希望她承担菲显然不愿做的一切事。结果,是史密斯太太和女仆们与

    梅吉一起分担了这个重负。菲最厌恶的事就是照看那两个最小的儿子;史密斯太太

    完全挑起了抚养詹斯和帕西的担子,那股热情劲儿没有使梅吉对她感到不安。她觉

    得,这两个孩子迟早问得托付给这位女管家;这反而使她感到高兴。梅吉也为母亲

    感到悲伤,但是并不象男人们那样全心全意,因为她的忠心受到了极为痛苦的考验。

    菲对詹斯和帕西的冷漠,深深地伤害了充满她内心的那种母爱。她心里想,要是我

    有了孩子,我决不会偏爱他们中间的一个的。

    当然,住在大宅的滋味和以前完全不同。首先,不习惯每个人都有一间卧室。

    他们根本用不着为里里外外收拾房子的活儿而c心。从洗衣、熨烫到做饭、打扫房

    间,所有的事情都被明妮、凯特和史密斯太太包下来了,谁要是帮她们一把,她们

    还感到惊惶失措呢。由于食物充裕,还能挣到一小笔工钱,络绎不绝而来的无业游

    民都暂时地作为牧场杂工记入了牧场的花名册。他们为庄园劈柴,喂养家禽和猪,

    挤奶,帮助老汤姆看管那些可爱的花园,干着所有的粗重活儿。

    帕迪已经和拉尔夫神父通了信。

    “玛丽财产每年的收入大约有四百万镑,谢天谢地,米查尔公司是一家私人拥

    有的公司,它的大部分财产都投资在钢铁、造船和采矿工业上。”拉尔夫神父写道,

    “因此,我所转让给你的,不过是玛丽财产中的沧海一粟,不及德罗海达一年盈利

    的十分之一。用不着再担心坏年景了。德罗海达牧场盈利甚厚,如果必要的话,我

    可以永远豁免你上缴的利息。这样,你所得到的钱就完全是你应得的,不会削弱米

    查尔公司。你得到的是牧场的钱,而不是公司的钱。我只需要你把牧场的帐簿保存

    好,并诚实地记帐,等候查帐员。”

    在帕迫接到那封非同一般的信之后,有一次趁大家都在家时,他在那间美丽的

    客厅里举行了一次会议。他那罗马式的鼻子上架着那副读书用的钢框眼镜,坐在r

    白色的椅子里,把腿舒舒服服地放在与椅子相配套的垫脚翕上,烟斗放在沃特福德

    烟灰缸中。

    “这封信太棒了,”他微笑着,愉快地环视了一下。“我想,我们对此应当向

    妈妈说声谢谢才是,对吧,小子们?”

    那些“小子们”都咕咕哝哝地表示赞同。菲低下了头,她坐在当年玛丽·卡森

    的那把高背椅中,这把椅子现在又罩上了一层r白色的波纹绸。梅吉的双腿躇在垫

    脚凳旁,她把它当作椅子用,两眼没有离开她正在缝补着的袜子。

    “唔,德·布里克萨特神父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,他真是宽宏大量,”帕迪

    接着说道:“他已经在银行里以我的名义存了7000镑,而且给你们每个人都开了一

    个2000镑的户头。作为牧场经理,每年付我4000镑,作为助理经理,每年付鲍勃

    3000镑。所有干活儿的孩子——杰克、休吉和斯图——每年付2000镑,小男孩们每

    人每年可以拿1000镑,直到他们能决定自己想做什么事的年龄。

    “在小男孩们长大以后,即使他们不打算在德罗海达干活儿,也将保证他们象

    德罗活达的整劳动务一样,每个人每年都可以得到一笔进项作为他们的财产。詹斯

    和帕西到12岁的时候,将送他们到悉尼的里弗缨学院寄宿,用这笔财产作为受教育

    的开支。

    “妈妈自己每年有2000镑,梅吉也一样。家务管理开支保持在5000镑,尽管我

    不明白为什么神父认为我们管理一幢房子需要这么多钱。他说,这是防备我们万一

    要比较大的变动时用的。关于史密斯太太、明妮、凯特和汤姆的报酬,我已经得到

    了他们的指示:我得说,这是十分慷慨的。其它的工资开支由我自己决定。但是我

    作为牧场经理所作的第一个决定是,至少要增加六名牧工,这样德罗海达才能管理

    得象个样儿。对这么一小群人来说,活计太多了。”关于她姐姐的经营管理,这是

    他说得最重的一句话。

    得到这么多钱,是所有的人闻所未闻的。他们静悄悄地坐在那里,竭力想对他

    们的好运气习惯起来。

    “帕迪,我们连一半都花不掉,”菲说道。他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可以花掉这

    笔钱的东西。”帕迪温和地望着她。“我知道,孩子妈。但是,一想到我们再也用

    不着为钱而发愁,不是很好吗?”他清了清嗓子。“现在,我似乎觉得,尤其是妈

    妈和梅吉将要松闲一些了,”他接着说道。“我对摆弄数字向来不在行,可是妈妈

    却象个算术老师,会加减乘除。所以,妈妈将要当德罗海达的记帐员,而不是由哈

    里·高夫的事务所充当。我从来没有想到这件事,但是,哈里不得不雇佣人来专向

    管理德罗海达的帐目,眼下他正好缺一把人手,所以,把这件事交还给我们,他是

    根本不会在意的。其实,提出妈妈可能是个好管帐员的正是哈里。他打算特地从基

    里派个人来教你呢,孩子妈。显然,这是件相当复杂的事情,你得让分类帐、现金

    帐和日记帐保持平衡,把所有的事情都记在日记上,等等。够你忙的啦。不过,这

    工作不会象做饭,洗衣那样让你感到气馁的,对吗?”

    话就在梅吉的舌尖上转,她直想喊:我怎么办?洗衣、做饭,我和妈干得一样

    多啊!

    菲竟然露出了笑容,自从看到弗兰克的消息以来,这还是头一遭。“我会喜欢

    这份工作的,帕迪,我确实愿意干。这会使我感到自己是德罗海达的一部分”。

    “鲍勃将会教你开那辆新罗尔斯一罗伊斯牌汽车,因为你得常跑基里,上银行,

    去见哈里。此外,这对你也有好处,会使你明白,你可以开车去你想去的地方,而

    用不着让我们跟在你身边了。咱们在这儿太降陋寡闻了。我总是打算教你们这些女

    人学开车,可以前没时间。好吗,菲?”

    “好,帕迪,”她快活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现在,梅吉,我们得安排安排你了。”

    梅吉把手中的袜子和针放了下来,抬起头,用一种既是询问又是抱怨的眼光望

    着她父亲。对他要说什么她已心中有底了:她妈妈忙于帐簿,所以,管理房屋和附

    近的地方就是她的事了。

    “我可讨厌你变成象我们认识的一些牧场主的女儿那样游手好闲、势利眼的小

    姐,”帕迪微笑着说道,这笑容使他的话丝毫没有蔑视的意思。“所以,小梅吉,

    我打算让你于一项满时工作的活儿。你将替我们照管内部围场——鲍尔海德、小河、

    卡森、温尼莫拉和北但刻。你还得照管家内圈地。你负责那些牧羊马;哪些得去干

    活儿,哪些得换班休息。当然啦,在羊群集中接羔的时候,我们全都会努力投入工

    作的,不过我想,其他方面你就得自己去对付了。杰克可以教你使狗和牧羊鞭。你

    还是个顽皮透顶的姑娘,所以我想,你是宁愿在牧场上干活儿也不愿意围着屋子转

    的,”他带着比往日更为厚道的微笑,结束了他的话。

    在他说话的时候,她的抱怨和不满飞到九霄云外,他又成了那个爱她,为她着

    想的爹爹了。她刚才是怎么了,干嘛要那样怀疑他呢?她觉得羞愧难当,真想用那

    根大针刺自己的腿。不过,她太高兴了,没有工夫去转那个自找疼痛的念头。可是,

    话又说回来了,这不过是为了表示她的自责而产生的一种过激的想法罢了。

    她的脸上异彩大放。“啊,爹,我会热爱这个工作的。”

    “爹,我呢?”斯图尔特问道。

    “女仆们”不再需你在家里转了,所以,你也要出去,再到牧场上去,斯图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,爹。”他渴望地望着菲,但是什么也没说。

    菲和梅言学着驾驶那辆罗尔斯—罗伊斯牌新汽车,这是玛丽·卡森死前一星期

    买来的。在菲学习管理帐簿的同时,梅吉学习使用。

    要不是因为拉尔夫神父总不在身边的话,梅吉一定是个十分幸福的人。骑着马

    到牧场上去干牧羊人的活儿,这一直就是她朝思暮想的。然而,心为拉尔夫神父痛

    苦,依然如往昔。回忆起梦境中他的亲吻,是如此表贵,不由人不千百次地重温着。

    但是,回忆无补于现实,它就象是一个徘徊不去的幽灵,现实的感觉是无法用魔法

    将其召来的;她千方百计地想这样做,但这幽灵却象是一片凄怆、缥缈的行云。

    当拉尔夫写信把弗兰克的消息告诉他们时,她以为他会利用这个借口来拜访他

    们,但这个希望破灭了。关于他到古尔本监狱探望弗兰克的事,他的描述是措词谨

    慎的,淡化了这件事所带来的痛苦,丝毫也没透露出弗兰克的精神病一直都在恶化

    着。他徒劳无益地试图以精神病的名义把弗兰克送进莫里塞特精神病院,但是谁也

    不听他的。因此,他只好简单地凭空编了一段所谓弗兰克服从社会对他的过失所进

    行的惩罚。并且在加了重点线的段落中告诉帕迪,弗兰克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了解

    到真象了。他一再向弗兰克保证,这件事是通过悉尼的报纸传进他的耳中的,并且

    保证永远不让家中知道此事。说完这番话之后,弗兰克稳定多了;他说,那就这么

    办吧。

    帕迪曾经谈起过要卖掉拉尔夫神父的那匹栗色母马。梅吉把以前她骑着玩的那

    匹四肢和身体细长的黑色阉马当了牧羊马,因为比起院子里那些性情暴躁的母马或

    准备阉割的马,它的岁口要小些,性情要好。牧羊马都十分聪明,但极少有性情温

    和的。甚至在周围没有那些阉雄马的情况下,也无法使它们成为非常温顺的牲口。

    “哦,求求你,爹,我也能骑那匹粟色马!”梅吉恳求道。“想想吧,如果他

    对我们这样好心好意,把他的马卖掉该多糟糕呀。神父会回来看望,会发现我们把

    你的马卖掉的!”

    帕迪若有所思地盯着她。“梅吉,我并不认为神父会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他或许会来的!你怎么能保证他不来!”

    那双和菲十分相似的眼睛对他来说太重要了;她的感情已经受到了伤害,他不

    能让自己再去伤害她了,这可怜的小东西。“那好吧,梅吉,我们就留下这匹母马

    吧。不过要说明白,你使用这两匹母马,并且要定期给它们去势,因为我不愿意在

    德罗海达有膘肥体胖的马,你听见了吗?”

    在这之前,她并不愿意使用拉尔夫神父本人的坐骑,但是此后,她改变了做法,

    廊中的这两头牲口都有机会去消化掉它们吃下的燕麦子。

    由于梅吉到牧场上去了,菲几个小时地坐在客厅里的写字台前,也就只好由着

    史密斯太太,明妮和凯特去宠着那对孪生子了。这两个小家伙过得可美了。他们什

    么东西都碰,但是由于他们总是事事快乐,兴致勃勃,谁和他们生气都长不了。长

    斯皈依天主教的史密斯太太,夜晚便在她那小屋中怀着感恩至深的心情跪下祈祷,

    这种感激之情她是秘藏心头的。她自己的孩子罗伯活着的时候,从来没有使她这么

    愉快过,而且,许多年来,大宅里没有过一个孩子,它的占有者不许她们和小河那

    边的牧场工头住宅里的居民厮混在一起。但是,克利里一家人是玛丽·卡森的亲戚,

    他们来了以后,这里终于有了孩子。尤其是现在,詹斯和帕西将永远住在大宅里了。

    冬天干旱,夏天就没有雨水。茂盛的、没膝高的草在炎炎赤日的照s下变成了

    茶褐色,甚至连叶片心都蔫了。要想放眼liao望一下牧场,就得眯起眼睛,把帽d

    低低地压在前额上;整个草地闪着耀眼的亮光,小旋风匆匆忙忙地掠过闪着微光的、

    蓝色的蜃景,把枯死的权时和折断的草叶片从一堆带到另一堆。”

    啊,大旱了!连树都干枯了。树皮僵硬地从树干上脱落下来,吱吱嘎嘎地裂成

    碎片。但是羊群还没有饿肚子的危险——草至少可以支持到来年,也许更久——可

    是,谁也不愿意看到一切都干成这种样子。明年或后年不下雨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。

    好年景能下十到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