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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 部分

已经害了一个女人,

    不能再害第二个了。

    六

    那时候,我以为,姑姑只顾忙着c办我与小狮子的婚事,已经把王胆忘了。那时候,

    我以为,姑姑动了慈悲之心,以为我c办婚事为由,故意拖延时间,好让王胆的孩子出

    生。但后来我才知道,姑姑对她从事的事业的忠诚,已经到达疯狂的程度。她不但有勇,

    而且有谋,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。不应怀疑姑姑撮合我与小狮子婚姻的诚意,她的确

    认为我们俩是般配的一对儿,但她大张旗鼓地为我们办婚礼,她放陈鼻父女出来,她宣

    布全村人不必再去寻找王胆,实际上都是在释放和平烟雾,借以麻痹王胆和藏匿了王胆

    人家的警惕。姑姑行施的是一箭双雕之计,姑姑期待着这样的结局:她的如同女儿的爱

    徒嫁给她的侄儿,终于有了一个归宿,而同时,王胆也被“抓捕归案”,腹中那个非法

    的孽子,也在没出“锅门”之前被消灭。——用这样的语言来描绘姑姑的工作,确实有

    些不妥,但我实在找不到更准确的语言了。

    在婚礼前一天的上午,按旧俗,我到母亲坟前烧“喜钱”,这大概是以此方式通知

    母亲的亡灵,并邀她前来参加我的婚礼。点燃纸钱后,忽地起了一阵小旋风,卷扬着纸

    灰,在坟前盘旋。我当然知道这是一种可以解释的物理现象,但心中还是感到无比的惊

    悚。我脑海里浮现着母亲颤颤巍巍的形象,耳畔回响着母亲机智、朴实、寓意深长的语

    言,眼泪不禁夺眶而出。如果母亲还能说话,她对我的这一次婚姻,会做出何种评价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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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股小旋风,在母亲坟前盘旋一会儿,忽然转了方向,转向王仁美野草青翠的坟头。

    此时,黄鹂鸟在桃树枝头一声长叫,声音凄厉,犹如撕肝裂胆。无边的桃园,桃子已熟。

    母亲和王仁美的坟头,在我们自家桃园里。我摘下两个红了尖的大桃,一个供在母亲坟

    前,捧着另一个,穿过几棵桃树,来到王仁美坟前。临来前,父亲曾对我说:烧纸的时

    候,别忘了给她的坟前烧一些。——我还没来得及啊,我心中默念着,王仁美,我很抱

    歉,但我不会忘记你,不会忘记你种种的好处。我相信小狮子是个善良的人,她一定会

    对燕燕好的,如果她对燕燕不好,那我绝不会与她过下去。——我在她的坟前点燃了纸

    钱,并爬上坟头,为她的坟压上了一张新纸。然后把桃子供上。王仁美,我念叨着,尽

    管我知道你心中不悦,但我是诚意邀请你,伴随着母亲,回家来,参加我的婚礼,我将

    在堂屋的供桌上,摆上四个新蒸的馒头,并供上多样菜蔬,还有那种你初尝以为药、吃

    后上瘾的酒心巧克力,死者为大,尚飨!

    上坟归来,小径两边野草没膝,路边沟渠里汪着雨水。两边的桃园,往南延展到墨

    水河边,往北延展到胶河边。桃林中,有果农正在采摘,远处的宽路上,有几辆三轮拖

    拉机在奔跑。

    王肝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,站在我面前,挡住了我的去路。他穿着一套半新的军装

    ——我一看就想起这是我去年送给他的——新理了一个小平头,胡子刮得干干净净。人

    依然瘦,但显得精神爽朗,一扫往常那种邋遢颓唐之态。他的精神状态让我稍感安慰,

    但心中还是忐忑不安。

    王肝……我说,其实……

    王肝摆摆手,笑着,露出土黄色的牙齿,说:小跑,不必解释,我理解,我明白,

    我祝福你们。

    老兄……我心中五味杂陈,伸出手,试图与他相握。

    他退后一步,说:我现在如梦方醒。所谓爱情。其实就是一场大病。我的病就要好

    了。

    太好了,我说,其实,小狮子跟你并不合适,只要你振作起来,依然能干出一番大

    事,那时,会有更优秀的姑娘供你挑选。

    我已经是废人了,王肝道,我是来向你道歉的。你没发现王仁美坟前有烧化的纸灰

    吗?那是我烧的。因为我的出卖,才使袁腮锒铛入狱,才使王仁美母子双亡,我是杀人

    凶手。

    这绝对不能怪你!我说。

    我也试图以堂皇的理由安慰自己,什么“举报非法怀孕是公民的职责”啦,什么“为

    了祖国可以大义灭亲”啦,但这些理由都不能使我安宁,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,我是为

    了自己的私欲,为了讨小狮子的欢心。为此,我得了失眠症,刚刚一闭眼就会看到王仁

    美举着两只血手要挖我的心……我只怕没有几天活头了……

    王肝,你思虑太多了,我说,你并没做错什么,你不要迷信,人死如灰飞烟灭——

    即便人死后有灵,仁美也不会追着你不放,她是个心地单纯的好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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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她的确是个好人,王肝道,正因为她是个好人我良心才更加不安。小跑,不必同情

    我,更不必原谅我。我今天在这里等你,是想求你一件事……

    请讲,老兄。

    请你告诉小狮子,让她转告你姑姑,那天,王胆从井里爬上来,直接跑到了我家。

    她毕竟是我的亲妹妹,她一个小人儿挺着个大肚子叫我救她的命,还有她腹中孩子的命,

    我即便是铁石心肠,也要被打动。我把她装进一只粪篓里,上边盖上一层麦草,又盖上

    一条麻袋。我把粪篓绑在自行车后座架上,骑着自行车出了村。在村头遇到秦河的盘查,

    他是你姑姑安排的暗哨——你姑姑真是生错了时代,人错了行当,她应该去指挥军队与

    敌人打仗!碰上什么人我都不愿意碰到秦河,因为他是你姑姑的走狗,就像我为了小狮

    子可以出卖任何人一样,为了你姑姑,他也可以出卖任何人。他拦住了我的去向。我们

    俩多次在医院门前相遇,但我从没与他说过一句话,但我知道他在心中是把我当成朋友

    的,我们是同病相怜。他在供销社饭店前遭到高门、鲁花花的攻击时,我曾帮助过他。

    “高、鲁、秦、王”——秦是秦河,王是王肝——高密东北乡的四大傻子对垒街头,观

    者如堵,如看猴戏。老兄,你不知道,一个人并没傻但得到了傻子的称号时,其实是获

    得了巨大的自由!——我跳下自行车,直视着秦河。

    ——你一定是去赶集卖猪。

    ——是的,卖猪。

    ——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。

    他放了我一马。两个傻子,心心相印。

    请你告诉小狮子吧,我驮着妹妹,去了胶州,在那儿,我把她送上开往烟台的长途

    汽车,让她从烟台买船票去大连,从大连再转乘火车去哈尔滨。你知道,陈鼻的母亲是

    哈尔滨人,他在那边有亲戚。王胆身上带了足够的钱,你们知道她的聪明,知道陈鼻的

    精明,他们,早就准备好了。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三天,王胆早已到达她该到的地方。

    你姑姑手大也捂不过天来。她在我们公社的地盘上可以为所欲为,但到了外地就不行了。

    王胆已经怀孕七个多月,等你姑姑找到她时,她的孩子已经出世了。因此,就让你姑姑

    死了这条心吧。

    既然如此,那何必还要告诉她们呢?我问。

    这是我拯救自己的一种方式,王肝说,这也是我求你做的唯一一件事。

    好吧,我说。

    七

    我确实是个意志软弱的男人。

    原本我想,与小狮子的新婚之夜,我应该面对红烛,独坐至天明,以示我对王仁美

    的歉疚与怀念之情,但仅仅坐到十二点时,便与小狮子抱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我与王仁美结婚那天下大雨,与小狮子结婚这天下暴雨。一道道的闪电,刺目的蓝

    白之光,然后是震耳的雷声与倾盆大雨。四面八方都是响亮的水声,挟带着浓重土腥和

    腐烂水果气味的湿风从窗棂灌进d房。红烛将残,抖抖颤颤,终于熄灭。我感到恐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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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道持续数秒的闪电猛烈抖动着,在这瞬间我看到小狮子闪闪发光的眼睛。她的脸在闪

    电下宛若黄金。然后是一声近得仿佛就在院里发生的雷声,还有刺鼻的焦糊味儿。小狮

    子一声惊叫,我与她抱在了一起。

    我原本以为小狮子是块木头,但没想到她是一个木瓜。一个饱满充盈,轻轻一碰即

    会淌出汁y的木瓜。她有木瓜的质地木瓜的浓香。拿新人比较故人是很不君子的行为,

    我克制着自己的无聊联想,但心不由己。当我的r体与小狮子结合在一起后,心也同时

    贴近了。

    我无耻地说:狮子,我觉得跟你比跟王仁美更像夫妻。

    她用手堵住我的嘴,说: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。

    王肝让我告诉你们,十三天前,他已经将王胆送往胶州,坐上长途汽车去了烟台,

    然后又从烟台去了东北。

    小狮子折身坐起来,又一道闪电照亮了她。那张激情洋溢的脸变得严肃冷峻。她抱

    着我又躺倒了。她在我耳边说:他在撒谎,王胆根本就不可能走远。

    那你们……,我问,是想放她一马吗?

    这个我说了不算,要看姑姑的意思。

    姑姑是不是有这个想法呢?

    不可能,她说,姑姑如有这种想法,那她就不是姑姑了。

    那你们为什么按兵不动?你们难道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?

    姑姑没有按兵不动,她说,姑姑安排了好几个眼线在暗中调查。

    你们查到了吗?

    这个嘛……她犹豫了片刻,将脸贴到我胸前,说,对你没有什么可隐瞒的,她就藏

    在燕燕的姥姥家,就藏在王仁美藏过的那个地d里。

    那你们打算怎么办?

    我听姑姑的。

    姑姑打算怎么办?

    是不是还想用老办法?

    姑姑不会那么笨。

    那怎么办?

    姑姑已经让人跟陈鼻谈过,告诉他我们已知道王胆藏匿在王家,并让他去通知王家,

    如不交出人来,明天就开链轨车来,把王家的房子和王家四邻的房子全部拉倒。

    燕燕姥爷是个倔人,他要真拗上劲儿,你们难道真要把人家的房子拉倒?

    姑姑的本意并不是让王家放人,而是让陈鼻把王胆主动带走。姑姑对陈鼻承诺了,

    只要带着王胆去做掉孩子,他的财产全部返还。三万八千元呢,相信他不会不动心。

    我长叹一声道:你们为什么非要赶尽杀绝呢?弄死一个王仁美难道还不够吗?

    王仁美是咎由自取。小狮子冷冷地说。

    我感到她的身体也突然变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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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八

    y雨连绵,道路断绝,河水暴涨,外省前来购买吾乡所产大蜜桃的车辆,一辆也没

    有到来。

    家家户户都有采摘下来的桃子。有的装在篓子里,摞得小山一般,上面蒙着塑料布

    遮挡雨水。有的就散乱地堆在院子里,任凭雨水抽打浸泡。水蜜桃不耐储藏,往年里,

    收购桃子的大卡车,直接开到桃林边上,摘下来随即过磅装车,那些不畏辛劳的司机,

    连夜奔驰,第二天凌晨即可将桃子运往千里之外的城市。今年,老天爷仿佛要对连续发

    了几年桃运的人们进行惩罚,从桃子成熟开始,几乎没有一个完整的晴天,大雨中雨小

    雨交替进行,即便不摘桃子,在树上也要烂掉。摘下来,也许还有一线生机:天一放晴,

    车一进来,装车就走。但这天,根本看不出放晴的预兆。

    我家只种了三十棵桃树,因为父亲年老,疏于管理,产量不高,但也摘了将近六千

    斤。我家果笼少,只装了十六笼,放在厢房里,剩下来的,蒙上一块塑料布,堆在院子

    里。父亲不时冒雨出去,揭开塑料布,捡起桃子观看。每当他揭开塑料布时,我们就会

    嗅到一股烂桃子的味道。

    我与小狮子新婚,女儿由父亲带着。父亲冒雨到院子里去,女儿也跟着跑出去。她

    举着一把小伞,伞上印着许多动物。

    女儿对我们很冷淡,但保持着足够的客气。小狮子给她糖,她将双手藏在背后不接,

    口中却说:谢谢阿姨。

    我说:叫妈妈。

    女儿瞪着眼睛,惊讶地看着我。

    小狮子说:不用叫,啥都不用叫。人家都叫我小狮子呢——她指指花伞上那个小狮

    子——你就叫我大狮子吧。

    你会吃小孩子吗?女儿问。

    我不吃小孩子,小狮子说,我是专门保护小孩子的呀。

    父亲用斗笠装进来一堆烂了半边的桃子,用一把生锈的刀子削着,一边削一边叹气。

    要吃就吃好的吧,我说。

    这可都是钱啊!父亲说,这天,一点也不体恤老百姓啦。

    爹——小狮子刚刚改口,叫得有点别扭,听着也感到别扭——政府不会不管的,他

    们一定在积极想办法。

    政府就知道计划生育,别的事哪有心管!父亲不无怨尤地说。

    正在这时,村委会的高音喇叭响了。父亲生怕听不清楚,慌忙跑到院子里,侧耳聆

    听。

    喇叭里播放通知,说公社已经与青岛、烟台等城市联系好,他们已派出车队,集中

    在五十里外吴家桥渡口那边,设摊收购高密东北乡的桃子。公社号召百姓,水陆并进,

    将桃子运到吴家桥去,价格虽然比往年便宜了一半,但总比烂成泥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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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广播甫毕,村子里就沸腾起来。我知道沸腾了的不仅仅是我们村,而是高密东北乡

    的所有村庄。

    我们这里虽有大河,但船的数量很少,原先每个生产队里有几条小木船,但包产到

    户后,这些船都不知去向。

    人民群众中蕴藏着无穷的创造力,此话一点不假。父亲跑到厢房,从房梁上拿下四

    个葫芦,然后又扛出四根木料,提出绳索,在院子里扎制木筏。我脱了外衣,只穿着裤

    头背心,帮父亲干活。小狮子撑着伞,为我遮雨。女儿撑着她的小伞,在院子里跑来跑

    去。我示意小狮子为父亲撑伞避雨,但父亲说不用。父亲肩上披着一块塑料布,光着头,

    雨水与汗水混合,在他的脸上流。像我父亲这种老农民,劳动时全神贯注,下手准确而

    有力,一点多余的动作都没有。筏子很快就扎制好了。

    当我们把筏子抬出去时,河堤上已经热闹非凡。那些消逝了的木船,突然都出现了。

    与木船同时下了水的,还有几十个木筏,绑在木筏上的,有葫芦,有充足了气的马车内

    胎,还有白色的泡沫塑料。不知谁家,还弄出了一个大木盆。船只、木筏都用绳索固定

    在河堤的柳树上。每条胡同里,都有扛着桃篓的人,匆匆地走来。

    那些家里养骡子与驴子的人,已经把装满桃子的驮篓装在牲口背上。几十匹大牲口,

    在河堤上排成一列。

    有一个泅水过来的公社干部,身穿雨衣,挽着裤管,手提着凉鞋,站在河堤上大声

    吆喝着。

    我看到在我家木筏前边,有一个绑扎得近乎华丽的木筏。四根粗大的杉木,用牛皮

    绳捆绑成“井”字形。中间的空隙用镰柄粗的圆木编排起来,筏子的下边,绑着四个红

    色的充足气的马车内胎。虽然筏子上已装上十几筐桃子,但筏子吃力很浅,可见这四个

    轮胎浮力强大。筏子的四角和中间,还绑上了五根立木,立木上撑着浅蓝色的塑料薄膜,

    可以遮阳,当然也可避雨。这样的筏子,绝不是半天工夫能制造出来的。

    王脚披着蓑衣,戴着斗笠,蹲在筏子前头,仿佛一个垂钓的渔翁。

    我家的木筏上只装了六篓桃子,吃水已经很深。父亲坚持要再装上两篓。我说:再

    装两篓可以,但您就不要去了,我一人撑去。

    父亲可能考虑到我与小狮子是结婚第二日,非要自己去,我说:爹,别争了,您看

    看满河堤的人,哪有您这个岁数还下河撑筏的?

    父亲说:那你小心。

    我说:放心吧,我干别的不行,凫水还行。

    万一有大风浪,就把桃子掀到水里。父亲说。

    放心吧,我说。

    我对着牵着女儿站在河堤上的小狮子挥了挥手。

    小狮子也对着我挥挥手。

    父亲把拴在树上的缆绳解下来,抛给我。

    我接住缆绳,挽好,c起长竿,戳住河堤,用力一撑,沉重的筏子缓缓向前移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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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小心啊!

    千万小心啊!

    我掌控着木筏,沿着离河堤较近的地方,慢慢向前漂流。

    岸上的骡子和驴与我们并行。沉重的驮篓使牲口们步履沉重。几家讲究的户主,在

    牲口脖上系了铜铃,发出叮叮哨哨的声响。岸上的老人和孩子们跟着牲口队走一段,到

    达村头后,便都立住了脚。

    大河在村头,拐了一个急弯。船和筏子,在这里进入激流。一直在我的前边撑着木

    筏的王脚,没有随流而下,而是将筏子撑到河流拐弯处的稳水中。那边的河堤上,生长

    着枝繁叶茂的灌木,有许多蝉,在枝条上鸣叫。从看到王脚家的豪华木筏那一刻起,我

    就预感到将有事情发生。果然,王脚将筏上的桃篓掀到水中,篓子在水上漂浮,显然里

    边没装桃子。他将木筏撑人灌木丛中,我看到,高大的陈鼻,抱着大肚子王胆,跳上木

    筏。在他的后边,王肝抱着陈耳,也跳上了木筏。

    他们随即将筏顶的塑料布放下来,形成一圈帷幕。王脚手持木杆,恢复了当年手持

    长鞭站在车辕上驱马前进的雄姿,威风不减当年。他腰杆子笔挺,可见确如姑姑所说,

    他的弓腰驼背,完全是装出来的。而所谓的“父子绝交”,可见也是气话,一到关键时

    刻,上阵还需父子兵。但不管怎么说,我从心底里还是祝福他们,希望他们能够载着王

    胆,逃到他们想去的地方。当然,想到姑姑为了此事所付出的无数心机,我又感到些微

    的遗憾。

    王脚的筏子浮力强大,载重又轻,很快就超越了我们。

    两岸的村庄里,都有木筏和小船下水。当我们漂浮到那个曾经让姑姑头破血流的东

    风村时,数百个木筏,数十条木船,在河心汇集成一条长龙,顺流而下。

    我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王家的木筏。它虽然超越了我们,但一直未从我的视野中消

    逝。

    王家的木筏毫无疑问是那天最骄傲的木筏,犹如一辆夹杂在平庸轿车队伍中的“悍

    马”。

    它不但骄傲而且神秘。看到过大河拐弯处那一幕的人,自然知道塑料帷幕里隐藏的

    秘密,没见过这一幕的人,则不免侧目而视,心生疑惑。因为无论从哪个角度看,这筏

    上载的都不是桃子。

    现在,我回想起来,当姑姑的那艘计划生育专用船开足了马力从我们筏边快速驶过

    时,我的心中,产